色白得近乎透明，鸦羽似的长发用绸带虚虚束着，眉心蹙起道浅浅的褶，正握着帕子掩唇低咳。那截手腕细得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，偏生咳得泛起薄红时，眼尾也跟着洇开淡淡绯色。
驾车的侍卫猛地回头瞪她。
尹婧言讪笑着倒退半步，靴跟“咔”地碾碎半块松动的青砖。正要拱手赔礼，忽见车帘又掀起一角，那双含雾似的眸子扫过来，咳得泛红的眼尾弯了弯：“无妨，在下谢昭。”
春雷猝不及防炸响时，尹婧言正蹲在朱雀桥头数铜板。
刚抓的江洋大盗被大理寺差役带走前，那个叫谢昭的病秧子倚着车壁慢悠悠说了句“此人牵涉南疆巫蛊案”，惊得官差们跪了满地。她还没问清哪家王府的车驾，马车早已消失在七拐八弯的巷弄里，只留下满地碎银——那贼人跌坐时竟抖落出三十两脏银。
“黑吃黑啊......”她把银锭子挨个塞进馄饨摊阿婆的围裙兜，指尖还剩五枚铜钱叮当响。远处乌云压着屋脊翻滚而来，混着槐花香的风里裹来丝若有若无的药苦味。
“尹姑娘。”
绣着银莲纹的靴尖停在她低垂的视线里。尹婧言抬头时恰好一阵风过，谢昭肩上雪青大氅被掀起半边，露出里头月白直缀缀着的玉连环禁步。他左手虚扶着青竹伞骨，腕间翡翠扣随着咳嗽声轻颤，右手指节却扣着柄乌木鞘匕首——正是她半个时辰前别在后腰的。
“街市嘈杂，咳......咳咳...”他侧脸避开风头，苍白的唇色被咳出些血色，“姑娘的刀鞘卡在马车辕木缝里了。”
尹婧言蹦起来时撞翻了装铜钱的粗陶碗，五枚铜板“叮铃哐啷”滚到谢昭脚边。她慌忙去捡，抬头正撞上那人俯身递刀，松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。谢昭领口露出的脖颈骨节清晰可见，连衣襟上绣的暗纹云鹤都仿佛跟着呼吸颤动。
“多谢王——咳，谢公子。”她接过匕首时触到他冰凉的指尖，惊得往后缩了半步，“公子这是...顺路看诊？”
话刚出口就听见车辕处侍卫憋笑的闷哼。
谢昭撑着伞沿望了眼天色，袖口滑出半截缠着红绳的竹哨：“家仆说城东杏林馆新进了批血燕。”伞面微倾，露出他眼底一抹狡黠的光，“尹姑娘若不急着躲雨，可愿顺路陪病人挑药材？”
雷声轰然碾过屋顶。
尹婧言望着他单薄的身影在风里晃了晃，那句“我轻功比马车快”在舌尖转了三转，莫名其妙变成了：“你这伞够大吗？”
细雨斜飞入檐角时，玄色马车正拐进永安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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